qiaoqia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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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日志
连载[@more@]过了路易斯维、曼菲斯,第三天下午我们抵达密西西比河,沿着东岸向南驶往维克斯堡的过河桥。河的两岸延伸着空旷的玉米与甘蔗田,一里里的褐色残株在秋天阳光中晒着,而前面高原就是密西西比州的维克斯堡。现在轮到彼得驾车,而我们其余的人仔细看着路标,确定是通往地图上记载的那座桥。
经过一个城市时,彼得驶向通往河岸的一条街,“看见什么路标没有?”他回转头来问我。我坐在后座,原应该专心注意左方窗外的。
我竟没有回答。因为方才的一里路上,我一直感觉干燥而胃部紧缩,主要是由于这个城镇的布置显得那么不可思议的似曾相识。
我明知自己从未到过这里,但却对下个转弯后的河岸线的情形是一清二楚,更对街道如何交叉也了如指掌。那里如何如何!正如我所预料的一般!忽然我很确定的知道,沿此街笔直下去,只要经过几个街口就能到达一件白梁红顶的建筑物,而且在门上高悬着霓虹字母“咖啡”。
“路标在这里,接着向左转!”坐在前座紧邻着彼得的家伙,指着转角的小路标说:“桥一定是在这条路后头!”
paolo - 2008-10-29 10:56:00
彼得减慢了车速,将一只手伸到外面表示左转的意思。
“拜托!”我的声音显得粗糙刺耳:“彼得,请不要停下来!请继续向前走。”
发现路标的家伙转过头来瞪我说:“路标指向这边啊!”
“我知道。我——只是想朝前面这方向开进去一段路而已。”
彼得耸耸肩,把轮胎调回原方向,“有多远?”他问道,一边缓缓地驶着。
我的心跳得太厉害以至于话都说不出来。过了一个街口,靠我这边的转角处,有一栋全白色但红屋顶的咖啡店出现,那门上的霓虹字母在大白天中已关掉了,但那“派伯”招牌依然支撑在右边的窗上。
就是在这个人行道上,当时我走在一个男子旁边,而他却无法看见我;就是在这根电线杆旁,我站了许久……到底多久?在什么时间里?借着什么样的身体?
“停一下!”我叫起来,因为彼得已驶过这间小馆子了。
彼得急忙刹车,此时我意识到每个人都在瞪我。这条街平凡极了,从利趣门一路过来,不知遇见多少这种样子的街道。
“我以为你从没到过密西西比州呢?”彼得说。
我的手汗湿地握在门把上,心中很想跳出车门,穿过街跑到电线杆,去抓一抓那条拉线,摇它一摇;很想推开咖啡店的门,走进去看看谁在里面,并且随便问一个问题,几点啦?问什么都无所谓,目的只是想听到自己的声音,想听到别人在答腔。
我松开门把上的手,强迫自己的注意力离开转角那间白色咖啡店。嘴里说:“我想我是从未来过呢。”
不然,我说什么好呢?我怎能说,有一晚我跑到这里,同时我仍躺在德州一间医院的病床上?
彼得不耐烦地掉转车头,循着路标沿着陡斜的街道,驶到了桥边。这时我的指头在膝盖上的地图面触描了一条线:德州的阿比灵——横越阿肯色州——横越路易西安那州……从阿比灵到密西西比州的维克斯堡,一条笔直东向的路线。当我们跨过滚滚的黄色河面时,有个声音在我里面嘶喊起来:
“就是这里!密西西比州的维克斯堡;就在此地,我曾停止了无躯体时的鲁莽飞行;就在此地,我曾停下来想了一想,然后掉头回去……”
第十二章
这回我在巴克利营近呆了两周,此时,过去那批一起训练的士兵们当然早已运送到世界各地的战场去了,而其他一群群的新兵照样也是来了又去了。由于我受过部分的医学训练,
paolo - 2008-10-29 10:56:00
所以我被分发到医药管理部队,被放在一个静蛰不动的连中,等着前往战地医院。期间,在巴克利营的例行公事是人人相同的:每天在扎眼呛喉的风沙中行军十个小时。
我一等到第一个休假,立刻疾速赶往医院去探访尔文少尉。“运气不好,”当她得知我在医学院进展不顺时说:“其实你应该知道,当你离开医院时身体还未恢复正常呢!下次你会读得好些,战后吧!”
她似乎对我充满了信心,以至于我没有将学校负责人所说的话告诉她,然而,我倒是颇想告诉她,我路经维克斯堡时看见一件咖啡店,在那里我曾站了许久,但同一时刻我的物质躯体还躺在医院病房中呢。可是过去我解释给玛格丽特听后所换来的那些惨兮兮的经验,毕竟教训了我不少。谈论那晚的事情会产生一种奇特的能力——一种唯有神能使用的能力!但时,必须按祂的时候来谈,如同那晚我返回利趣门,在客厅中与母亲促膝谈那样,这不是一件可以随我兴之所至而谈的事情,好像我与玛格丽特谈那样,总是搞得一团糟。
十一月上旬,我被派往阿拉巴马州的罗克营,接受训练成为医士与外科技术员而服务于第一百二十三队撤退医院。欧洲正在进行巴尔及战争,因此像第一百二十三队这种队伍,随时可能出乎意料地集合起来,迅速地开往前线。我仅剩下一次周末假,所以趁感恩节之前急速由阿拉巴马州赶往维金尼亚州,简单地探望了玛格丽特和我家。母亲依旧盼望父亲能在圣诞节抵达家门,而今我只能一心祈望,在开往法国之前可以见父亲一面。
一九四四年圣诞节前夕,第一百二十三队在罗克营上火车,移往纽泽西州的克尔摩营,然后上船。当晚,我一边试着在椅子上坐着睡,一边不停地回想去年的圣诞节前夕,那时我在医院病床上醒来,胸口作痛,但在记忆中仍存着神的甜美同在,是我未曾体验过的。
我所遇见的这位耶稣,这一年中到底祂在哪里呢?祂是不可能改变或消失的——那种全然渗透性的亮光,让我无法不相信祂是无所不在的。但如今,这些已纯粹变成头脑里的知识了。为什么祂没有使我处理事情的手法变得更异乎寻常呢?我告诉自己说,你定是以为,不管谁得了你这种经历之后,记忆模糊地瞥见了那藏在宇宙背后的大爱,大概再也不会被外在事物所搅扰吧!
其实,我是极其的被烦扰着呢!现在,坐在我前面三排那位爱威吓人的中士,他的黑色方头雪茄烟味弥漫了整个车厢,这就弄得我浑浑噩噩的。我在第一百二十三队中也常被北方大城市来的人缠扰不休,他们老是拿我的南方口音与小镇思想大开玩笑。我不但不能一笑置之,反而更觉他们扰得我无法忍受。
快到破晓时分,火车在某处那黑暗中延伸着的轨道上停了很久,旁边有一条公路,偶尔我会看见车灯在前方的天桥上横扫而过。接着冬日的黎明展露出来,一时有团东西涌向我的喉头,因我们正停在维金尼亚州利趣门郊区的阿卡调车场,离我家不到一里啊!此处有老利趣门和佛德瑞克的引擎房,以及波多马克铁道,以前达比尼爷爷常带我到此看火车。还有那座桥!那座从我住的地方到苔边所必经的桥,我不知踩着脚踏车经过它几千次了!
这正是圣诞节的清晨,我家人就在树林另一边不到一里的地方。我镇压了许久的乡愁洪水一般的又涨了起来。不知亨利和布鲁斯醒来没有?——他们在圣诞节早晨总是起得最早的!父亲是否昨天到家了?因着战争我们分离数千里之远,而此刻,我们真的仅相距一里吗?
早晨七点钟时,火车震动了一下,接着轮子磨动起来,开始发动了。火车疾驰、缓慢下
paolo - 2008-10-29 10:57:00
来、停止,整整一天的功夫才抵达克儿摩营——这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圣诞节。
我在营区附近的电话亭和家人联络,得知父亲已经回家了,他于圣诞节前夕抵达家门。军队启程的日期尚未公布,不过我们却在二十八日有十二小时的假。这不够让我赶回家,但却够我往返于华盛顿。
因此家人决定由利趣门搭火车到华盛顿,我则由纽泽西迁往会合。车厢还没停下来,我就看到他们站在华盛顿联合车站的月台上,然而,我迟疑了一下才认出母亲身旁那位灰发男子。父亲前往欧洲时还是满头黑发,如今,他的头发与脸上的皱纹,明明地解释着他所经历的是什么。但他自己却只谈令人愉快的事——像是家人的气色真好啦!我将要到法国欣赏美丽的乡下风景啦!在那间拥挤的候车室的长椅上,我们坐着谈了半小时,然后返程的火车发动了,我在窗内不断地挥着手,直到他们消失在战时的道别人潮中。
第十三章
第一百二十三队撤退医院的人员在一九四五年元旦上了巴西号轮船,此时,红十字会在码头上分发着油煎圈饼,还有一支乐队在演奏《我妈妈如此说》的曲子。出航三天,船队就遭到疯狂的北大西洋暴风的袭击。第一百二十三队分派在最高甲板上,正好在船桥底下,但像我们这样高的位置,两天来,巨浪照样扑到甲板室,且由门板下渗透进来。这种恶劣情况下,厨房似乎也只能送上来一堆水煮蛋当作食物,然而大伙儿差不多都晕船晕得什么也吃不下了。
尽管风暴大作,这附近显然仍有不少潜水艇。在神经濒临崩溃的时间里,我们都坐在那疯狂摇晃着的卧铺上:四个人一个在一个上头的堆在一起,同时,倾听着低舱里有人在命令倒水,接着听到远远的地方爆起水花声。环视周围那些绷紧的脸孔,我领悟到,自己的情绪中有两种感触。一想到不久可能会被鱼雷击中,我们都必须在冰冷的狂风中攀在救生艇上,我立刻跟旁边的家伙一样深觉惧怕,对于步向死亡的那种生理上的痛苦和惊惶,我是和其他人同样感到害怕的。
然而对于死亡这桩事,我现在不但不害怕,反而发现自己在期待它的发生呢。因为,这样我便得以和神同在了!我便可以离开这个悲惨的世界。在此世界里,人们常常必须越过海洋去宰杀另外一群人,甚至在我们同一群人中也是如此地缺乏爱。
一月十六日凌晨四点钟,巴西号轮船在法国阿佛港外的浓雾中停泊。当天色渐明时,我们全挤在船栏上等着对欧洲看第一眼。逐渐地灰雾上升了:扭曲一起的废铁架曾经是船,单单孤立的一片墙曾经是一栋建筑物——过去我未曾看过新闻影片,以至于在心里毫无准备之下,瞧见了一个被炸光的城市。
港湾中塞满了残骸,因此我们的船无法靠近,只得利用登陆小艇将我们载运上岸,然后行进到一排空卡车边,准备载往六十里外的转运据点“幸运突击营”。卡车上堆着二寸积雪,但很快便被我们的靴子踩成了薄冰。大部分的兵都弯身在卡车边沿,躲避那刺骨寒风,但我发愣地站着,因为车子隆隆地驶过城区时,我看到破碎的住宅中,有些漂亮的壁纸还在缝里飘荡不已。我不断地想起灰发而满脸皱纹的父亲,更深地了解到大进击的情景。
我们在幸运突击营中支搭了帐篷,随后坐在帆布床上按摩着双脚,希望它们恢复知觉。次晨,我们正在排队领食物时,一辆吉普车冲进营区,驾驶手大叫说有火车遭到破坏!我们
paolo - 2008-10-29 10:57:00
立刻统统挤上现有能用的车子,边走边听完整个事件。原来是我们那艘巴西号轮船下来的美军所乘的火车,遭到法国维希傀儡的突击,据猜测是如此。
由于我们这单位分派在最高的甲板,所以首先下船,显然我们是唯一经由公路抵达幸运突击营的队伍。船上其余数千名军人,从早到晚不停地搭上一列特殊的火车,它是用只能载四十人或八匹马的法国小型行李车厢接成的。一直到午夜,所有人才搭上车,开始在残破的法国铁路上缓慢的行驶起来。到达邻站圣华勒杭克时,火车被人神秘地转辙至一条罕用的辅助轨,通向站房。接着火车在高速中撞毁于建筑物的砖墙上。
我从没看过也没想象过这种残酷的场面,有些人当场死亡,另外有许多人被夹在残骸中不断地呼救。我们跨过一些支离破碎的肢体,搬扭着那绕在一起而阻碍我们救人的金属片。我自己被派到一个临时搭成的急救帐篷内,随着一位上尉一起工作,但医药设备尚未从船上卸下,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中,医生和我的手头上只有一把护士用的绷带剪子、一根针线、以及几支急救用的吗啡注射剂。
这是我首度面临人类大规模的受苦情形,虽然我曾决心帮助痛苦中的人们,但我所想到的,只是类似达比尼爷爷和他的关节炎这一类的自然病痛而已,可是今天我们所面对的,却是一种由一群人可以加害于另一群人所造成的痛苦。若仇恨能产生这种力量——我们也在准备以牙还牙——那么,谁想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?
当最后一批受伤人员用救护车送往邻近的医院之后,这个梦魇般的日子终于到了尾声,但我发觉自己竟沉思在一桩事上:其他人都获准离开这个现场,唯我很倒霉的必须留下来!这天我眼见一些与我同年纪的人死去,除了他们遭遇的痛苦不提之外,我竟感受到一种因嫉妒他们而生的伤痛。为什么我们是唯一不在火车上的单位呢?
此后数周之久,这问题一再地跑来折磨我。随时间的逝去,我才发现自己一寸寸、一码码地远离那“跃入祂的同在”,就是我们受造物所谓的死亡。接着第一百二十三队从幸运突击营搬移到法国尔诺,位于突击营东边三百五十里外的地方,在此我们可以为来自战斗区的军队服务。我们在一座废弃的城堡地面搭建了帐篷城——医院、睡眠区、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——城堡的长型窗子即破又脏,而一路回旋上来的汽车道则杂草丛生。
正当我们在照顾着伤者与垂死的人时,我对于死亡的向往却萦绕心头。我认为,肉身的存活这事乃是加诸于我的一种审判,更表示我被那位撇弃了。然而祂的爱,对我而言却是胜过一切。
有一天下午,我坐在城堡背面的一棵树的残干上,再次要求祂让我进入祂的同在里,此时,一位上士穿过院子跑来吼道:“起立,小兵!三号帐篷中有个空军士官,他的膝盖,妈的几乎炸断了。”
一进三号帐篷,我马上看到这人:他的一件空军夹克搁在柜上,我一见那黑色的夹克全身就都绷紧了。三杠在上,三杠在下,其中有颗晶闪的星:这家伙非同小可,是个上士!而且我所认识的上士每个都是满口脏话、小心眼、吆喝不停地——
“嗨!我叫杰克汉姆。你呢?”
从帆布床上用一双焚烧着痛苦的眼睛向上望过来的,是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小伙子。他显
paolo - 2008-10-29 10:57:00
然极其疼痛,但我一告诉他我的名字,他就想要多知道一些有关我的其他事情,诸如我来自哪里、喜欢做什么事、有没有兄弟姐妹等等。东谈西谈可以帮他将注意力转离痛处,他解释道。
当我为他更衣时,不由自已的,我发现我也在向他问问题。他告诉我他来自阿肯色州的厄尔德瑞多,曾在那里的一间餐厅担任接待车辆的工作。这天早晨他所驾的吉普车碰到了一枚地雷,幸好,仅有他一人受伤。
医生进来检查伤处之后,指示我将伤口清理干净。当我把医生所吩咐的都办好之后,我实在毫无理由再留在这里了,但我却一直逗留在他床边。杰克身上有某种东西——他不喜欢别人叫他“上士”——使你很想亲近他。他勾起了我对某人的记忆,但一时想不起是谁。他是个高大英俊的汉子,有着晒成深褐色的脸、棕黑的眼睛,但令人难忘的却是他的笑容。这笑容在他脸上由左到右地咧露出来使你和绿帐篷、以及整座混乱的撤退医院,完全笼罩在一种尊贵的光明中。
我以前多次处理过膝盖受伤的人,我知道他们会不断地感到疼痛,然而杰克丝毫不叫痛,似乎他对我的难题比他自己的还关心得多。当他得知我在医学院一败涂地的事,他简直像着火似的,巴望我战后再去试一试。而且往往谈了半天,他尽在讲我当医生这档子光明前途。
我一告诉有关他那位决心挡阻我进学校的家伙时,他马上展现出明朗的笑容说:“人们总是夸海口的。若我猜得不错,将来你回去时,他大概不在那个学校了。”
2009-04-07 13:25:47
感谢伟大奇妙神。